雲澤沒有做聲，只是偏了偏頭，遠著明瑞。 一陣難過從明瑞心底升起：“這些，都不是我的錯……”

“讓他好好休養，”青葙子匆匆走到床前，手心捧著珍珠大小的藥丸，“雲澤，服藥。”

雲澤一動不動。

青葙子伸手揉眉心：“幾萬歲的神仙，鬧什麽小孩子脾氣？”

“青兄，你說，人死如燈滅，神仙死了，也是一樣嗎？”雲澤仍是閉著眼，臉色白如雲朵，語調平靜無波。

青葙子看了明瑞一眼，以目示意。明瑞無法，拖著步子，一步三搖地離開。青葙子沒有理會雲澤，徑直施法將藥丸融入他胸口。約莫一炷香的功夫，青葙子才睜開眼，擦去額角的汗水：“好，總算無大礙了。”

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，明瑞不是阿桐，知秋才是？”雲澤看向青葙子，眸中是素日不見的淡漠。

青葙子的肩頭一頓，連帶著千百年的時光也凝固了。

雲澤閉眼：“你是怎麽發現的？”

青葙子不答，在窗下偷聽的明瑞也握緊了拳頭。

“你知道後，怎麽不告訴我？是怕得罪鳳君？”雲澤繼續問，平靜無波。

青葙子轉身，勉強勸道：“你好生休息，過不了多久神力就能恢覆大半……這花，是明瑞千辛萬苦……”

“別跟我提她！”雲澤一聲怒喝，拼著力氣撐起身體，青葙子一把把他抓回床上：“你要做什麽！”

雲澤喘息：“找神器，擺奪魂陣！”

“你瘋了！”青葙子抓住他的領子，“你想墮妖術？”

雲澤撐不住身子，晃晃悠悠地靠在床柱旁，大口喘息：“這有什麽，不是有帝君用過了麽？大不了，灰飛煙滅。”

最後一句說得淡輕如風，青葙子滿眼不可置信：“你！”

“我很後悔……我總算知道慈姥為什麽那麽恨我……那天，鳳君騙阿桐去奏琴，阿桐總覺得不安，找我同她一起去。我忙著討好父君，沒有答應……後來，阿桐成了公主……我還高興著……哪裏知道，阿桐她受了那麽苦……她受苦的時候，我不在她身邊……”雲澤閉著眼低喃，“她從來就倔強……從來就將苦埋在心裏……想想也是，就算她告訴我，鳳君滅了靈霞派，我也不會，更不敢承諾什麽……”

“娘沒有！”明瑞突然闖了進來，大聲爭辯，“娘沒有滅靈霞派！”

雲澤睜開眼，轉頭看她：“鳳君也說她沒有用九天神雷劈阿桐。”

明瑞的臉色蒼白如紙，眼淚顆顆滾落：“娘她……”

“阿秋說，在你們神仙眼裏，是不是所有的好東西，都必須是……你們的……”雲澤笑得苦澀，胸口劇烈起伏，“是，身為神靈，不佑生靈，反強取奪之……這是什麽神仙！”

青葙子按住雲澤：“你少說兩句。”轉頭道：“明瑞你回去，好生休養。天地大亂，日後的麻煩還多得是。”

明瑞緊握了拳頭，松了又握，半晌，拖著步子往外走。正要掀開珠簾，她停下步子，低低道：“知秋殺了靈筠，娘說她是洩恨……她最恨的應該是我，要殺也該殺我，為什麽殺靈筠？我回想了很久，當時。我剛剪下石生花，靈筠的手臂仿佛在動……我想，靈筠是想用化生囊收了我，向魔尊邀功……知秋她，是救了我，她還對我說小心……她是好姑娘……”說罷，明瑞拖著長裙，狠狠沖了出去，任由門上晶瑩的珠簾如亂雨般晃動。

屋中一片寂靜。雲澤已經轉過身去，不知在想些什麽。忽聽遠處傳來陣陣鐘鳴，震天徹地。一只法術凝成的青鳥飛了進來，停在青葙子指上，咕咕叫了兩聲。青葙子聽罷，神色微動：“天君召集神仙齊聚淩霄殿，你好生休養著，我去去就來。”

雲澤渾身無力，又倒回床上。依稀過了不知光陰流逝，似是烏雲悠悠蕩來來遮住窗戶，又似乎魔氣重重，從心而生。

青葙子這一去便是許久不歸，雲澤隱約覺察有異。調理氣息，知道神力恢覆了大半，他才出了寢宮。九重天上景色依舊，只是往來的神仙，甚至服侍的仙童都少了許多。

好不容易逮了一個小仙童，雲澤問：“素日往來的神仙去了何處？”

小仙童一怔，四下看了一周，方小聲道：“聽說，是下界去了。”

“下界？”雲澤微訝，“沒有去除妖魔麽？”

小仙童慌亂著搖頭：“小童不知。”

雲澤不便逼問，揮手讓他走了。舉目四望，竟陡生一陣淒惶之感。正欲駕雲去淩霄殿，又頓住了－－父君，定然是厭煩自己，何苦去討沒趣。

“二弟。”

天庭上能這樣喚自己的，只有太子令澤。雲澤轉身，一絲不茍地行了禮：“見過太子。”

令澤的臉，與雲澤有三分相似，更具威嚴。他嘆口氣，拍拍雲澤的肩，指了指不遠處三棵蒼松，一大四小五塊白石，乃渾然生成的石桌石凳：“走，我們兄弟二人去那邊說。”

“父君已分派了三組人馬，下界去找上古神器。”令澤一坐下來，說的便是這個，“他們去掌書殿領了地圖，即刻出發。”

雲澤淡道：“父君的決定，總是對的。”

令澤聽著這話有些怨懟，搖搖頭：“二弟，我知道，你對父君有怨。這麽幾萬年，你拼命想證明自己，父君都看在眼裏。”

“我倒想做個浪蕩凡人，一生的煩惱，臨到終了什麽都沒。何必……”剩下的話有些大逆不道，雲澤費了好久的力氣，才忍住沒說。

令澤淡笑：“你我天生的仙骨，凡人想也想不來的好處，何須煩惱？父君面上雖惱，但對你亦是關切。明瑞采藥的那把金剪，便是父君親自交到她手上。凡品剪子多傷藥效，用金剪方能封住。”

雲澤默然不語。令澤又道：“眼下，天庭大亂，你得好生表現。”他手中憑空變出一份古地圖，放在石桌上：“遠古神器中，東皇鐘、昊天塔、崆峒印已毀。軒轅劍、煉妖壺、女媧石尚在神庫，無恙。伏羲琴、神農鼎、昆侖鏡應在下界，鎮守名山大川。唯有盤古斧不知下落。”

十大神器？這是要……雲澤一怔：“父君要主持絕陣？以上古神器為引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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